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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2月10日,那是一個令人心碎的早晨。陰鬱的天,疾駛而過的車廂,我走進滑開的區間車車門,眼淚忍不住直直滴落。我在辦公室的位置上流淚,我在辦公大樓的頂樓望著天空痛哭,我在聽到媽媽的聲音時崩潰,我在,打給你懇求你的安慰時,泣不成聲。 

我回家了,回到我最初最初的家鄉。那是一個寧靜的晚上,沒有風雨,但也沒有月亮。沒有以往的蟲鳴,但有你養在田邊黑色土狗的低鳴。沒有以往笑到流淚的話語,只有一首又一首如泣如訴的誦經。一遍又一遍、深沉而淒美。經過人群,我一個一個向長輩打招呼,強擠出的微笑、應付的問候、紅腫的雙眼,但我的心平靜如止水。

回家的路上,車子經過一幕一幕已熟悉到不行的風景。車上,爸爸默默地開著車,姐姐默默地看著窗外,而我也默默地看著呼嘯而過的車子,車窗外的世界,吵雜;車窗內的世界,寂靜。今天的眼淚似乎已經全數用完了,眼睛乾的發癢,腦子裡則是一片空白。完完全全的空白,一個漣漪都沒有。

媽媽掀開金黃色的簾子走了出來,「媽,我們回來了......」在她還沒看到我們的時候,我先叫了她。她抬起頭,那是一種比平常更加憔悴的眼神,「來,來和阿公說你們來了......」。媽媽翻開放在清空了的客廳裡的金黃色門簾,阿公穿著著整齊的西裝,雙手輕鬆地放在胸前,表情喪失了平常的慈祥,好像比上一次見面時多了幾道皺紋。凹陷的右眼窩,因為自青年以來就發現不知為何的弱視,裝了義眼。「爸,他們來看你啊......」「阿公,我來看你啊......」我復誦,如同小時候害羞不敢打招呼的我。我低著頭閉起雙眼,不敢再繼續看著阿公的臉龐,但卻彷彿聽見了姊姊滴落在地上的淚水精緻的聲音。

三跪,九叩。

蓋上了簾子,我們離開了客廳。那個,大家庭齊聚一堂的客廳,那個從小到大讓我胡鬧的客廳,那個生日的夜晚發著高燒被送往醫院的客廳,那個看見阿公最後一面的客廳。表姊拿著一包標準包裝的面紙,依序一人發了一張擦拭眼淚,但我沒有拿,因為我一滴眼淚也沒掉。

那天晚上,一遍又一遍的誦經,一陣又一陣的哭聲,跪、站、又跪、又站,終於到了第一天就要結束的時刻。我站在桂花樹的前面,面對著一大片的檳榔田。沒有白紋蝶,沒有夜鷺,沒有蛙鳴,沒有螢火蟲。月光浸潤了烏雲,流淌到我的身上,背對著大家,想起媽媽早上電話裡的聲音,心中依舊是空白但是淚水卻一滴一滴的留下,久久不能自己。

「弟弟,阿公走了。不知道你下午有沒有上課、打工,有沒有要讀書?如果你不回來的話,以後就看不到阿公了。.........先回來吧,阿公會保佑你考試順利的。」

可是媽媽,如果阿公知道,我把心思都放在了另一個人身上,並沒有好好念書。不知道,還會不會保佑我考試順利? 

 

心中的赤子,三跪,九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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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L'enfant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